文獻王之《蘭蘭錄》

PTT 013.《蘭蘭錄》(夏氏王朝.文獻王本記)

  武澄二十年,西涼公代鎮酒泉,文獻王時為魏國公,未娶,突厥乃求親,王許之,乃送公主妮世倭得華朵至夏,公心悅之,求於武昭王,不許。公求於文獻王,亦不許,遂歸家求於惠國公,惠國公命公擄文獻王於公府,三日乃出。文獻王遂奏於武昭王,曰“公主與西涼早有婚約,臣與西涼有叔姪之親,豈忍奪其所愛,請將公主轉嫁西涼”,王許之,遂冊公主為西涼郡夫人。
  武澄二十一年,武昭王崩,遺命魏國公即位,即文獻王。
  文獻王娶國中金氏女,名虎蘭,即文明王后。后生子二人,長曰明文太子劍,次即真德女王諱克后,原名琉,繼位更今名。

  ~金愚,〈夏國王統紀〉,文崇閣藏無知齋抄本《十六家西域史書》~




  我是下三濫,呃……不是,是夏三蘭,據娘親說法,是因為她生我時夢見三朵蘭花,才取名三蘭。當我聽到她的說法,心中的聲音告訴我:好在娘親夢到的不是死人……

  我是他們意料之外的小孩,在爹親娘親年紀都快奔五十產下的,因此,兄姐都大我一輪有餘,但都很疼我……除了被過繼給叔叔的三哥,他每次看著我,那眼神,總是讓我害怕:「夏三蘭,我真想掐死你這廝鳥。」

  聽三哥這樣說,我趕忙抬頭看他─

  「你這樣我會怕……」一旁的三嫂眨著眼睛說,語氣哽咽。

  「把妳眼睛周圍那可疑的水氣給我收回去!」三哥不理,繼續他的爆烈性格。

  我看三嫂可憐,不禁開口:「那個,三哥你……」只是我話還沒說話,就讓三哥給瞪回去了。

  「我……呃……你……」被他的火眼金睛一掃,我腦中的句子登時只剩單字。

  三哥口中的可疑的水氣,轉瞬間就掉下來了。三嫂看著三哥,哭的傷心,接著就一把抓住我,想跑離三哥視線。

  真的只是「想」。三哥立馬就跟上,說道:「張嬉熙,妳他媽的給我站住,不然就別讓我逮到。」語氣比剛才還惡劣了。我偷覷著三嫂,但見她不知從哪找來的草繩,往樹上一拋,作勢要上吊。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看著我自由的手,這時三哥也追過來了:「嬉熙,妳別這樣,有話好說。」三哥暴怒的語氣已轉柔和,但三嫂還是在跟樹做拉鋸。

  「你們在做什麼!」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,他看了看周圍,又道:「娘,妳巴著這鳥樹做啥?爹,你怎麼又把娘嚇到這鳥樹去了?」武察數落完他爹娘,轉過頭來又對我說:「小叔,你什麼鳥都不做,就看鳥戲啊!」

  我吞了吞口水,看著這僅僅小我五歲的姪子─他從小就有一股威望,有時候我都覺得:我是姪子,他是小叔。他不管說什麼話都有「鳥」,有一次,我好奇的問他:「武察,你很愛鳥嗎?」記得那時我剛滿十歲,武察也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,他正揮汗練拳,聽我這樣問,只是瞥了我一眼,一副「我跟你說你也不懂」的表情,我只好自動閉上嘴巴。

  「妳他鳥的還不給我下來!」武察繼續對想上吊的張嬉熙的咆哮,我就趁勢溜了─反正他們這家子的戲,從小到大就這樣上演著,最後還是會沒事,根本不需要擔心。

  那來談談我好了。

  看了那本《夏國王統記》後,我相信很多人一定對那三天三夜很感興趣,其實,書裡本來是有記載的,只是在我繼承王位後,史官就很「長眼」的把它刪掉了。

  想知道嗎?那就聽我說吧。

  那是某一季的夏天……







  「三蘭啊,突厥王來函,說要把公主嫁給你,你覺得如何?」父王問我。

  我恭順的點頭─連見都沒見過,哪來好與不好之說呢?倒是母后看了我的反應,憂心忡忡的問:「你不喜歡,爹娘不會勉強的。」

  「娘,就憑你們做主好了,孩兒沒意見。」

  於是,在我二十五歲這年,就定了下突厥公主─妮世倭得華朵,不過我很好奇,她家是不是伍佰的歌迷……
  只是我會想把她插在我心窩嗎?腦袋只有一個聲音告訴我:你會噴血。我想,這是真的……

  不過婚禮還是持續籌備,魏國公府也開始張燈結綵,採買必須的賀禮,連大姊和姊夫也難得的從關外趕回來。

  但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……畢竟人生就是意外、意外、很意外。

  「叔,他鳥的把你女人讓給我。」那天,武察突然衝進府來,沒來由的冒了這句話。

  「妮世倭得華朵?!」我記得父王讓武察去接她,不會他倆看對眼了吧?

  「對,就是她,你讓不讓?」

  「那是你小嬸啊。」武威公主驚訝地道。

  姐夫尚天棠也附和道:「雖然我們夏國並不像漢人如此注重人倫觀念,但你要他把公主讓給你,婚禮怎麼辦?你總得顧全我們夏國的顏面吧。」

  「就是顧全這鳥顏面,我才來找小叔。小叔,你讓不讓?」他看了一眼要發言的姑姑和姑丈,先一步阻止:「這是我和小叔的事,你們他鳥的不要插嘴。」

  無奈的,我嘆了口氣,道:「我不讓,你又奈何?」話音未落,武察便一拳打了過來,雖沒打到我,也著實讓我吃了一驚──

  「武察,你過分了!」截住他的是姐夫,姊夫雖然看起來一副柔弱,但根底頗為札實。接著,兩人便打的難分難捨。

  「都、給、我、住、手!」一聲嬌喝,打鬥中的兩人倏然停手。「尚天棠,你的冷靜呢?」大姐先指著姐夫罵了一頓,接著又道:「還有你,夏武察,不管怎樣,三天後我要那朵花出現在魏國公府。好了,現在你可以回去了!」

  「鳥的,你不讓她也是我的!」武察留下這句話就走了。

  再來,大姐、姊夫也走了。

  「我只是逗他而已,他竟然那麼認真。」我拄著頭沉思:「唉,我也是有成人之美的啊,他們都不知道而已。」我想著那個很鳥的姪子,跟那個妮世倭的華朵,哀呀,明明就不是我的花朵,我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,而且,照目前的情勢看來,插下去我真的會淌血吧。我邊走邊嘀咕,卻突然眼前一黑……


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


  「廈教,他醒了耶……」一道熟悉的女聲滑進我耳邊,是……三嫂?!我努力的把眼睛睜開,果然看到三哥一家人─難怪,怎麼可能天一下就黑了。

  我看著他們,心裡盤算著,三哥就先開口了:「你跟我兒子搶什麼鳥,管她是你的花還是我的花朵,都是我兒子的。」

  「我才是你的花朵!」三嫂對著三哥嬌嗔。

  「是妮世倭得華朵,妳吵什麼?」三哥回道。

  「呵呵,對呀,我才是你的花朵。」三嫂笑得開心,又往三哥懷裡鑽,三哥則嫌惡地想推開。

  我瞄了這兩個放閃的傢伙,準備好一桶水準備潑過去:「三嫂,那個……那個是公主的名字,三哥不是說妳是他的花朵……」我話才剛說完,三哥夫妻就很有志一同的瞪過來。

  「小叔,你說話也得看場合嘛。」說話的是夏儀蔚,我的姪女。從她的表情,我讀到了「你災細啊」的訊息,下一秒,我就看到三哥三嫂拿著不知名武器進來,儀蔚又給了我一個表情,那是「嗚呼哀哉,尚饗」……

  不是吧,我才正值年輕有為的二十五啊─我在心裡吶喊著。看著三哥夫妻逐步逼近,我只能扯出一絲乾笑:「那個……有話好說嘛,我們是一家人啊,呵呵,一家人、一家人。」可惜,這似乎沒啥用處。

  「你說蠟燭好,還是鞭子好?」三嫂問三哥。

  「都不好!」兩道聲音同時響起,是我和三哥。我感激的看了三哥一眼:「三哥,還是你有兄弟情……」

  不過,三哥只賞我一張臭臉,就跟我問武察「你愛鳥嗎?」時,武察的表情就是這樣:「嬉熙,妳想不想試試古代酷刑?」三哥看了我一眼,難得笑了:「我們先割傷他,再抹糖,放螞蟻,會很有趣的。」那是一抹陰險的笑,也是當真的笑。

  「真的嗎?」三嫂眼睛瞬間放亮,都閃出晶光來了。

  三哥點點頭,又提出另一個方法:「插針也不錯,聽說插指甲縫特別有感覺。」

  「阿彌佗佛,我佛慈悲。」禹添聽了他爹娘的刑罰,只是唸了聲佛,就把他身旁那朵白蓮似的女子給帶走。

  「你好歹也阻止一下啊,禹添。」那朵白蓮似的女子在踏出門時開了口,她的聲音輕輕地飄進我耳裡。但禹添只是拽緊她的手,沒有阻止的意圖。

  現在的我,就像砧板上的魚肉,任人宰割,我真後悔自己剛剛幹麻那麼多話。

  三天三夜裡,我「享受」了三哥夫妻所想的到的酷刑,好在他們還顧慮著不能玩死我,不然他們連腰斬都想試試──

  「嬉熙,妳想不想看看三蘭被腰斬後能撐多久?」三哥磨著那柄從武察那借來的真珠可汗的長刀,那刀真美,不對,為什麼我現在在想這個,我要被腰斬了啊!

  三嫂似乎看到了我驚恐的神情,怕怕地說:「這個……廈教,那個啊……砍下去就沒辦法復原了耶……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?」三哥聽了三嫂這樣說,也頗為認真思索了一番。

  「碰!」一聲巨響,木窗應聲而破,闖進來的是一名黑衣人,那名黑衣人不由分說,一把抓著我就跑─原來被輕功拉著跑的感覺這麼妙。

  三哥和三嫂先是滿臉錯愕,才連忙叫人追趕。

  就這樣跑了好一段距離,我們才停下來。我這才細看了我的救命恩人─她有著月牙白般的肌膚,狹長丹鳳眼、彎彎柳葉眉─真是個漂亮的人兒。「妳好美。」我由衷讚嘆。但女子卻只是輕嗤:「你是被虐待到變白痴了嗎?」

  「對啊,他們真的好變態,還說要腰斬我…不過我現在安全啦,真的很感謝妳救我。妳叫什麼名字啊?」感謝她應該就不是白痴行為了吧?!

  「金虎蘭。」

  「我講真的耶,妳怎麼罵我?」

  「我是說,我叫金虎蘭。金子的金,老虎的虎,蘭花的蘭!金、虎、蘭,聽清楚了嗎!」女子怒喝,又一掌將桌子拍垮─這功力跟武察有得拼了,我連忙點頭如搗蒜:「懂了、懂了。」但她卻不再理我,只是背轉過去,大口喝水,調勻呼吸。

  我好奇的盯著她的背影,不怕死的再問:「姑娘,妳娘生妳時是夢到老虎跟蘭花嗎?」她沒理我,,只是慢條斯理地擦著她的短刀─那刀很精美,由金銀絲線纏繞,刀身則鏤著一朵金蘭花,就像她人般精緻。

  「姑娘?」我喊著,甚至想戳戳她,讓她開口。就在我手指要碰到她時,她十分用力的擠出一句話:「那、妳娘生你是夢見三朵蘭花嗎?」

  「對啊,妳好聰明喔!」我崇拜的望著她,但她卻耐心用盡,對我怒吼:「閉嘴,別再讓我聽到你開口。」我只好乖乖的,但卻在心裡想著:為什麼她的性格那麼糟?

  「喂,下三濫,你為什麼會被抓去?」她終於擦好了刀,開口問話。我抬起頭看著她,想著要回話還是不回話─

  「你啞巴啊,剛剛話不是很多?」她又生氣了。

  我無辜地抓著我的衣服一角,又是抬頭,又是低頭,重複了好幾十回。「說話!」她固定住我的頭,沉聲說道。

  「呃……我是夏三蘭,不是下三濫…」

  「誰問你這來著?」我話還沒說完,就被她打斷:「說、重、點!」她拿著雕蘭花的短刀,輕輕地在我身上劃來劃去。

  於是,我就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講給她聽─我不想被凌遲……

  「笨!」聽我說完我的悲慘遭遇後,她竟然只有這個反應─我本來以為她會可憐我的…「怎麼不跟他們說清楚?」她又補了一句。

  「沒機會……」我越說越小聲,因為她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打量,於是我就自動自發的將後頭的話給吞進去了─我不是沒機會,我是說錯話……

  「不是沒機會,我看是你說錯話。」她打量完,終於迸出這句話。

  她果然好聰明!我在心裡繼續讚嘆著,但她下一句話就讓我噴茶──

  「走,去跟他們說清楚。」她是坐而言,起而行的行動派,直接拖著我往外跑。

  「不要,我會怕啦!」我的聲音在風中哀嚎著。

  「怕什麼?我保護你!」我收起了男兒淚,痴痴的望著她,心中也有股踏實─她沒那麼壞嘛,我不要那朵花了,可以要她嗎?

  去到惠國公府,三哥便想動手抓我去試刀,卻讓虎蘭擋住,我懦懦地縮在她身後,對三哥道:「那個……三哥,孔老夫子曾經曰過:『君子有成人……』」我才說一半,虎蘭又用她狹長的鳳眼瞪著我:「重、點!」

  「總而言之,我不娶公主啦!」我飛快地喊話,虎蘭則滿意的瞧了我一眼,在三哥張大嘴、瞪大眼的情形下帶我走出惠國公府。

  以上,就是三天三夜的經過,後來我才知道,虎蘭是姐夫懸賞之下的勇士,奉命來找失蹤的我。而在姐夫的幫助下,我也順利的摘下這朵虎蘭花,如願地插進我的心窩。



  某天,我帶著長子夏劍玩鬧,卻看到虎蘭又拿出她那把雕花短刀,威脅著跟在我身旁的起居注官:「識相的,就把那段給我刪掉!」起居注官看著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,額頭直冒汗。「你不是董狐吧?」虎蘭沉聲問。於是,《夏國王統記》裡的三天三夜便就此消失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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