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德女王本紀之-三千寵愛

文淵三十五年,文獻王崩,遺命興德公主即位,即真德女王。
女王多有男寵,長子孝宣王伊賜,貴妃劉氏之子;次女即明德公主諱玖菜,賢妃陳氏所出;三子誠國公賜劍,惠妃李氏之子。

~金愚〈夏國王統紀〉真德女王本紀,文崇閣藏無知齋抄本《十六家西域史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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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夏琉看著兄長昂揚的虎軀、英俊的眉眼,目光有些迷離。直到一片落葉被秋風吹呀吹,自他腦袋上絲毫未見阻礙的翻飛過身,她才深吸口氣,緩緩開口:  


  「你…這頭型挺美的。」  


  甫剃度的夏劍臉皮一抽,皮笑肉不笑:「還以為妳特地來送行,敢情是來潑冷水?」三千煩惱絲一根不留,光有個頭型頂屁用,美?還真是美個頭咧──    




  「後悔麼?」她放輕聲,沒仔細聽便如微風過耳。    


  他聽清了,聳肩一派無謂。「沒什麼,吃敗仗而已,沒缺手少腳。世子頭銜是老子給的,本來就不是我掙的東西,還他便罷。」    


  「你還真無欲無求...」這兄長從小便是這樣的性子,像風似的,無牽無掛,也無爭索。這次鬧出這樣大的事來著實嚇壞了她,還以為自個兒發夢;直到今日見著他亮燦燦的腦殼,才如夢初醒。  


  他笑了,成熟大男人的臉上閃爍著少年稚氣,笑得露出兩排白牙,和著大光頭一齊險些閃瞎小妹的眼。「我只要有她就夠了。」  


  她啞口目送大男孩心滿意足的背影,那日光那秋風那亮晃的影像與開懷的笑臉和飄逸翻飛的衣袂,只怕她終此一生難以忘卻。  



  「...後悔麼?」身後,一把清冷似水的聲音,隨著蕭索秋風送進耳。問的,是她方才問兄長的句子,卻帶嘲諷。  


  她調轉過頭,目光膠著在甫自樹後現身的頎長男子臉上。


  那男子一襲白衫,就連膚色也較一般男兒蒼白,襯托出墨髮墨瞳,以及俊美面皮上鑲在薄唇邊的冷笑。她不走近,他也無意靠來,只是斜著身子倚著樹,任憑碎葉沾身。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,與她相對。  


  夏琉並未被男子彷如謫仙般精緻的皮相迷住,因為自那雙深沉的黑眸,她讀到比那妖異闇色更為深沉的城府。



  那男子的諷笑,令她不自覺咬住下唇,久久,才清了清嗓,說:  

  「又叫你猜中。我哥哥被罷世子位,黜為庶民,即日發往定遠州開元寺。」
  


  「瞧妳的樣子,是捨不得了?」他輕笑。「我說過,帝王之路難行哪。」 
 


  她忿然怒瞪,「我很清楚!只是沒想到世事當真如此巧合,竟被你猜中。」
  

  數月前兄長夏劍與尚柳美打得火熱,消息才剛傳開,他便微笑祝賀她離帝王之路邁進一大步,害她一頭霧水。直至今日...    



  「過多的巧合,意謂的是必然。」他拂開額上青絲。不去說看似意外的事件,其實是他花費了多少機心詭計所換來;只是低笑。「公主就這麼嘴硬,寧可說是猜中,也不肯讚我一句『料事如神』麼?」  


  「料事如神?」她嗤了一聲,挑起黛眉。「待我登上王位那天,你要我說幾遍都成。只是,你就這麼有把握,王位會順利傳到我手上?」 
 

  「只要公主真心要當王,這些都是未來必然發生的事。」  


  「是麼?」他說得篤定,她卻感到一絲迷惘。「你真能助我為王麼...」  

  像他這般鶴立雞群的男子,竟隨機緣來到她左右,助她完成王業;至今她都不能相信。


  他為什麼不是到爹爹身邊作謀士?為何不投靠向來不掩野心的惠國公?


  他哪裡也不去,偏偏選中她...究竟存什麼心?  


  「那,」深吸口氣,她問:「你想要什麼賞賜?」


  「...公主以為,我想要什麼賞賜?」 

  他終於站直身子,緩步朝她走來。一身雪白,仍是微笑,卻和方才的冷態迴異。現在他的笑容真若春風一樣。惹得她臉頰一陣熱。


  夏琉直覺要後退,又急急捏住裙擺,昂起傲氣。「你要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?」她問。

  「那種東西...誰都給得起,不是麼?」 

 
  他笑得更開心,似乎被她傲然眼神所取悅。佇立她跟前,微微傾身,在她緊抿的唇上極輕極輕的一啄,將她怔愣後爆紅的臉蛋當作這段時間運籌帷幄的小小回禮。  


  「王夫。」他熱燙惱人的氣息搔動她的耳輪。「我,要當妳的王夫。」  


  「胡鬧!」夏琉釐不清心中滿溢的情緒,是驚?抑喜?或是意外被輕薄而產生的憤怒?在混亂的思緒中她重重踩他一腳,落荒而逃。  




  他低頭一瞥沾染塵土的靴子,掩容低笑。「...胡鬧嗎?或許我...真是在胡鬧了。」聲調陡然森冷,他放下掩面的手,神情狠厲。  



  夏琉奔跑著。  


  那人不曾拿這樣曖昧的舉動對她。他就像風,明明在她身邊,卻捉不住、摸不透他的心緒。就連他要助她稱王的誓言,也說得像戲言一樣。她原本沒放在心上,原本──  


  「什麼王夫...難道現在就不能娶我嗎!」即使不是女王,現在她也頂著公主的頭銜呀──  


  夏琉震驚的停下凌亂的腳步,靠著宮牆喘息。她是公主又怎麼著?難道她剛才這麼生氣,是因為他想當『王夫』,而不是單娶她這個人嗎?


  原來王夫這個位子如此迷人,比她夏琉更能吸引他? 
 

  是嗎?原來,是這樣嗎?


  難嚥挫敗的怒氣,她重重一哼。「王夫?就算我有朝一日當上女王,也不讓你如願!」



  ◎◎◎            ◎◎◎            ◎◎◎  



  文淵三十五年,文獻王崩,遺命興德公主即位,即真德女王。


  女王即位後更名克后,並追贈兄長『明文太子』銜;朝野之上隻手翻雲,夏國未生動盪,世局安穩。  


  唯一為人背後詬病者,是女王的婚配。傳言女王豪放,在公主府時便豢養男寵,惹得文獻王大怒,多年來不曾為其指婚。如今女王即位已久,大勢底定,臣屬紛紛請命,盼女王早立王夫,穩固朝綱。  


  「王夫是什麼?可以吃麼?」


  廟堂之上,夏國真德女王一挑眉,鳳目逼視一干瞠目結舌的臣子。 

 
  一老臣揮開冷汗,俯首勸言:「陛下,陰陽調和、夫妻綱常乃天理循環...」 
 

  這位老臣後頭說什麼落落長沒幾個人記得,但大家印象深刻的是,當他連續提到『立王夫』『當立王夫』『應立王夫』等重複性的關鍵字後,女王陛下的臉色由紅轉青,由青又轉黑,忽爾拍案而起,拂袖離去。此老臣沒幾天就回鄉下種田去了。  


  而夏琉,如今更名夏克后的真德女王陛下,則在數日後的某個深夜,怒沖沖的駕臨後宮桐明院,也是她從公主府時代就『豢養』迄今的『男寵』現在居處。    

  

  月明當中,映照出桐明院佈置華麗,猶如人間仙境。


  那自她少女時代便揪緊她全副心神的男子,墨髮披肩,一手捧詩卷,一手支頤。見她來了,也不行禮,只是微微一笑,同往常一般的招呼:

  「陛下,今天特別晚來哪。」  


  她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,越看越不爽,便故意說:

  「...本王剛從賢妃那裡來。而且本王跟賢妃約好了,明兒個還往他那去。」 
 

  他聞言,輕輕放下詩卷。「陛下喜歡就好。」淡定間斟了杯預先溫熱的酒,遞過來。

  
  「...你...」她不去接,淨顧著生氣。「你究竟想些什麼!」聽她這麼說話,竟不嫉妒,就連眉頭也不皺一下。這是當初放話要當她王夫的人?要當王夫的,是拿這樣態度對她嗎!? 
 

  即位後,她和他的關係依舊,他仍伴她左右,替她謀策。她故意不提舊事,故意無視他幾次言語暗示,甚至故意作對,納了幾名男寵。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所做為何,但是他從不表達意見──她便一直故意下去。也許自己是在試探,但...試探什麼呢?她也說不上來。
  


  「我想些什麼,陛下不知道嗎?」

  他勾起唇,朝她舉杯後將酒一飲而盡。朱紅的酒液沾濕他櫻色的唇瓣,憑添一絲魔魅。

  「那正好...」 匡啷一聲,他突然猛力摔開酒杯。「因為陛下心裡想些什麼,我也不清楚。」醉人的笑意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  



  她沒見過他面無表情的陰冷模樣,胸口一緊。「...你什麼意思?」 
 

  「什麼意思?」他步步進逼,卻不容許她節節敗退。直把她逼至壁角與他的胸懷之中。「這是我要問陛下的話。難道陛下忘了當初我要什麼賞賜?難道陛下不知道人的耐性是有限的?嗯?」  


  這麼多年,這麼多年!他耐心候著,冷眼瞧著,看似閒適實則緊懸的心弦,終於在風聞日前朝上君臣的對話之後,驟然崩斷。  


  「你說話就說話,手不要...呃!」  


  「我要的這麼簡單,妳偏要把我當老鼠那樣戲耍嗎?啊?」  

  「誰把你當...老鼠...!你...把手拿...開...」  


  「妳總是嘴硬,我也依妳。妳喜歡弄一堆閹人裝男寵,我也依妳。可是妳把我當什麼了?女王陛下?我真後悔,怎麼會讓妳當這個女王!王夫算什麼狗屁東西?要不是妳想當王,我需要苦等妳這麼多年嗎?」  


  「你苦等我什麼了?」她怔然。「...你是指等我封你作王夫麼?」



  他只得單手摀住俊顏,為自己多年來堅定不移的節操感到悲哀。


  是他的錯,忘了這年紀輕輕便有稱王之志的女子,是多麼志向遠大,又是多麼...不解風情。  

  該怎麼告訴她,當初對她生情,便打消原本潛心復國企圖,甘願作她的謀士?  

  該怎麼告訴她,為困她一生,就連她父親文獻王也被他設計入彀,以防她被糊塗指婚?

  該怎麼告訴她,自己早在決定助她即位那一刻,盡拋男人尊嚴,捨棄唾手可得的權名,隱身幕後為她操盤,冀求的單單只是在她追逐夢想、實現王業之後,能不忘棲回他的懷抱?  


  這一切的一切,若真說出口,豈不顯得自己癡情可笑!  


  她茫然望著他難得頹喪的模樣,思忖了半响,遲疑開口:「你當真這麼想坐王夫的位子?當王夫究竟有什麼好處...?」她想了多年,就不明白。    


  「...妳認為,我想要的是那個位子?」他反問。  

  「是你說的。」她撇過頭,強裝無事。「你想要的賞賜,不正是王夫這頭銜?」 
 

   無言。真令人無言。


  「...要不是妳當女王,我當王夫做什麼?」


  「......咦?」她胸口怦動,好像被打回當年讓他輕輕一吻惹得面紅心跳的少女原形。  


  「妳是農婦,我便當農夫;妳是女王,我便作王夫。」他輕聲解釋,不由得怒由心生。「這般淺顯易懂的道理,難道非得要我挑明了說?」當年那番告白到底被她怎麼解讀?這女人究竟要遲鈍到何等地步?!  


  她驚愕當場,一時消受不起這樣露骨的表白。「...那,也就是說......你還...想當王夫麼?」


  神經啪啪啪數根斷裂,男人終於受不了這樣鬼打牆的對話,決定自己不要再陪著癡呆下去。當言語無法釐清時,還得靠原始刺激的生理活動來說明一切。  


  「你、你脫衣服做什麼──我是問你還當不...」    


  「不要再提...我受夠了那兩個字!」他咬牙,恨自己當初沒有把話說明,白白磋跎寶貴的光陰。「去它的王夫不王夫!總之妳只能有我,這樣就行!」  


  裂帛聲中,又聞女王嬌媚卻又強自鎮定的說話:


  「不然...不然,封你作貴妃成不成...?」  


  「.........」  



  


  女王一生未立王夫,但與三妃育有三子。

  三子名為異父,實則同種。 可喜可賀,可喜可賀。




【全文完?】
 
 
 
坦白說,我想把真德女王跟劉芒貴妃的故事完完整整寫出來。
從兩人的身家背景,到相遇以及女王順利登基前的相處點滴,我都超有興趣補完的…
因為「曖眛」、「禁欲」都是我的菜啊啊啊啊──♡ (被打)
是說這裡是十八禁嗎…(小聲問)可以寫點解禁的床戲嗎…(喂)




6 個意見:

小風 提到...

咦……會滾很大嗎?? 不然在標題處加上(禁?)就好了 =////=(也跟著越說越小聲…)

提到...

我都十八禁了~小晚就乖乖下海一起十八禁吧~xD

sylvialee 提到...

對這兩人進一步的動作已經肖想很久了 >/////////<

好想看南風拂晚大的補完啊

覆議小風大的標題註明一下,
或是把滾很大的地方
用很淡的顏色讓大家反白?

小風 提到...

其實我自己覺得還好啦...
其實大家的18禁也沒有很色情...
就是會讓人給他害羞一下下而已~
看作者喜歡怎麼呈現囉~喜歡加註就加註~要反白也OK~很自由的~~呵呵~~~(謎之聲:根本就是糟糕控!)

南風拂晚 提到...

大羞~
為了保持形象(?)我把文章修過了,
嚴格說應該不是十八禁,
不過還是要小心為妙,
我也不想被查IP 囧>

謝謝樓上各位大人的意見<(_ _)>

小風 提到...

查IP...? 囧!這....應該不會吧?? 要GOOGLE交出IP...是要多重大的情節啊....

嗯,沒關係,你用得安心比較重要啦~ ^_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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